扬子江源自于青海高原，它湍急地流过河谷和平原，最终并入广阔的太平洋。这是一条从中国古代哲学的宇宙秩序中冲脱而出的河流。顾雄的展览“你和我”中，画廊里红色的墙壁，通过将多层隐含的意义具象化，让观众想起赋予生命活力的血液、力量的源泉，并赞美了宇宙无穷的能量；正是它喷涌而出的节奏和脉动创造了生命、赋予了地球活力。白色的袜子和石膏铸成的三文鱼从画廊的天花板悬挂下来，进一步释放出感官、变迁、循环和旅程。
河流，像印度河、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黄河、扬子江以及亚马逊河，它们都是人类文明的种子和源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对于艺术家顾雄而言，河流有着特殊的意义。作为一个移民，顾雄的生活就像一条被苦痛、考验和狂喜的湍流所席卷的河。顾雄的奋斗被如此生动地纪录在他之前的作品图像里，在大学食堂、垃圾袋、地下室和《黄梨子树》里。从扬子江来到菲沙河谷，顾雄在河流中找到了一种经久不衰的能量源泉。一位移民艺术家就像一条河流一样展开，像河流一样永远在获得新生的努力中 。问题是，在艺术家们不断穿越边界的旅程中，他们应该停驻在哪里呢？在宇宙和人类存在的永恒运动中，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呢？
顾雄的装置作品，“你和我”，聚焦于中国江南的“河流文化”。江南指代位于扬子江南岸的、延展到入海口前的区域。江南地区因为其历史上和当代的重要性而闻名，这个区域有非常多值得称赞的辉煌文化。但是在这里，顾雄不是想赞美它绚丽的文化，也不是想揭露历史上这里的暴政、堕落和无所节制。顾雄在“你和我”中讲述的，是一个文化上不再连贯、纯粹的移民艺术家文化越界的故事：扬子江和菲沙河由太平洋衔接起来，而两种不同的文化地理通过艺术家的迁徙结合起来。从袜子和三文鱼所包含的丰富象征手法中我们可以分辨出一个旅程，这个旅程既是存在主义的，也是精神上的。它突出了一个辩证法的旅行模型，如何在全球的、地域的地理文化潮流中凿出一个缝隙空间。
因此，“你和我”带有哲学的深度。它简洁的视觉语言和哲学基础拒绝了在资本主义晚期物质的过度扩张，以及对人类精神层面的存在绝不让步的肯定和坚持。这个坚持既是植根于艺术家的人生旅程，也是植根于古代东方哲学里的，比较哲学家已经指出过古代的东方哲学在本质上是后现代的。艺术风格上，这件作品将哲学的原理具象化。如艺术家本人所回忆的，这件作品从无到有的过程可以被总结成一个词：简化。佛教禅宗的原理和佛教艺术最终盛行起来：虚无的丰富，简洁里的二重性，少即是多。顾雄，正如我们从他之前的表述里所听到的，作为一个移民，他不仅仅满足于物质层面上的移民生活，现在，在精神层面上，他也找到了一个开拓自己现有艺术实践的方式。
李小平 1998
作者简介：奥克拿根学院社会学系主任，约克大学社会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