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中
时间
以秒、分、日
月、年和世纪来计算
过去，现在，未来
时间漫长，却也短暂¬
一个地方
一条河流
汇集着无数在时间中流逝的记忆
坐落在中国西南的山中
在一条碧绿的小河旁
有一个叫清坪的村庄
文革轰轰烈烈时
十八岁的我
被下放到那里
与我同行到是千万个青年
从城市来到这与世隔绝的村庄
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四年在劳苦中度过
四年的隔绝与痛苦
四年的创作与醒悟
我开始了关于生活的绘画
我把爱给了艺术
而艺术作为报答
牵着我走出了黑暗
于是, 清坪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我的梦想
是带着我的女儿去看清坪
时间的一瞬:
在一艘小艇上
在清坪河之上
大雨滂沱
水面高涨
无法言语的情感!
将要再看到那地方
忽然
我们与一艘货船相撞
小艇倾覆, 翻于浪间
船渐渐下沉
家人与我却还困在船舱里
我从船的破洞逃出
张开双眼，除了浑浊的水
什么也无法看见
我终于浮出了水面
看到家人围在倾覆的船边
女儿的黑发
静止地, 死寂地, 浮在船舷旁边
我歇斯底里的吼叫!
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疼痛
表弟和我将女儿拉出船外
她耷着头，没有了呼吸
我摇晃着她
终于
她吐出了胸腔中的水
重获生命
一位老渔民将我们救上了岸
多么幸运
我们存活了下来
在接近死亡的刹那
时间是静止的
如一幅长轴的画
在这画里
我同时看到了
过去, 现在和未来
人们在水中挣扎求生
那里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那里
仅是一瞬。
一个地方
一个梦想
一条河流
一艘小艇
一瞬间
一口气
一个新生。
顾雄
2000年6月